日子一天天過去,如潮汐往復拍打著沙灘,帶來一些偶然出現的珍珠貝殼。這些珠貝顏色各異,有些在下一次退潮時被沖走,有些則永久地留在灘上。我想記錄一下。
#其一
昨晚跟年初一起去日本東北的兩位朋友約吃飯。我們聊到在日本的一些趣事,包括在下著大風雪的公路上開車、去大內宿合掌村落,也聊到在藏王滑雪學校、小木屋咖啡館一邊啜飲著咖啡一邊欣賞窗外的風雪,豬苗代湖旁的那家非常棒的咖啡館。一想到這些,大夥兒都笑得很開心。
幾年前我是信奉獨身旅行的,認為一個人旅行有著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浪漫,就好像身上被紋上了一種隱形的騎士圖騰,上頭以歌德字體寫著 spiritual liberty 兩個字。也因為如此,我被許多人羨慕、詢問,彷彿獨自旅行是一件他們怎麼努力也無法獲得的天賦。
只是,這一次的東北之行,跟著兩位合拍的朋友一起進行一段旅程,旅程結束後大家笑談著旅行間發生的事,我才明白所謂「一個人走得快,一群人走得遠」這句話的另一層意義。一個人旅行沒有包袱、毋須妥協、伺機行動,但一群人的旅行,事後可以回憶很久,快樂在笑談間被放大了,甚至陪我們終老。
這兩位朋友,其中一位是我的大學同學。大學時代我們算是熟識吧?之所說「算是」,是覺得談得來、大家上完課可以一起去吃個燒臘飯,只是因為這位同學以前總是神神秘秘,保留了一些屬於自己的獨立自主,尤其到了大三大四,大家因為自己的生涯規劃而漸行漸遠,也就不那麼常見面。畢業後還聯絡一陣子,之後她去美國唸書,回國後又忙著自己的工作。而我也進入學校教書。兩人有好幾年失去聯絡。
我原以為這段緣分就這樣淡出,卻不料前幾年的冬天,突然收到她的 email,兩人又這樣聯絡上。見了面吃了飯,她說她一直很想找我,但又擔心朋友之間的情誼不再。
緣分有兩個因素,一是時間,二是你情我願。我一向這麼認為。有人曾在遠方默默地記著自己,時不時會盼著能夠再度聚首,每每一想到這裡,我心裡總忍不住澎湃,眼睛也熱了起來,這說出來還真不怕大家笑。
人生何嘗不是獨自旅行與群體旅行的翻版?我習慣一個人(不管是不是自願選擇的),一個人很好,但若有投緣的人願意陪伴一段甚至一生,真該感激不盡。
#其二
說起「易感」這回事,想到前一陣子看到電視上宮崎駿的幾部電影重播,像是龍貓、魔女宅急便與神隱少女。這些電影我即使看了許多次,每次結局仍看得熱淚盈眶。這些電影的女主角有個共通點,就是真摯與熱情。我難過的是因為自己早已丟失這些能力,變得世故與冷漠。
想起之前看過的一篇研究,說「打呵欠會傳染」這件事會隨著年紀的增長而慢慢免疫,原因在於同理心能力的減退。年紀越大,同理的能力漸減,也就不容易看到別人打呵欠自己也被傳染了。我不敢肯定打呵欠與同理心之間的牽連,但同理心漸退的的確確是發生在我身上的。我曾思索(或說任性地歸咎)其原因,乃是由於自己的同理心沒有以相同的對待被回饋,久而久之變得麻木。舉個隨處可見的例子吧!雨天搭公車時,多數人都有被其他人的濕傘沾了衣物的經驗,也或者我們走在斑馬線上常常被轉彎的大車子逼到擔心自己的生命危險。但以上這些無視他人的自私舉動,在現代社會司空見慣。為了免於被這些現象激怒,我也只好越來越麻木不仁,對許多事情冷眼旁觀。
寫到這裡,我明白了一件事:我失去真摯 、同理心也退化了,但我難過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覺得這個世界逐漸越來越變得無理、無禮,且我無能為力。
#其三
再說說另一件無能為力的事。由於在學校任教的緣故,會跟著學生每三年進行一個循環。由於少子化的關係,大學校系都盡可能以學測成績來讓高中生透過個人申請進入大學,以確保先搶到招生的基本盤。為人詬病的是,高三學生為了申請學校,高三下學期幾乎無心將高中課業好好研修完畢。以往我還沒有這麼明顯的感受,但這一次卻相當強烈。這個學期以來,學生的學習簡直是一場災難。已經放榜有大學唸的學生,現在上課都沒怎麼在聽了。你說無心於課業的學生沒聽可以想像,但課業一向勤勤勉勉的孩子也常常如此,表現出反正我上大學了,現在老師上課的內容已經不重要了。這樣的態度瀰漫了整個班上,苦了繼續要考七月指定科目考試的學生,他們一半被帶壞也跟著放空,而剩下一半心情受到干擾。至於老師,教學上也變得有心無力,無法有熱忱地好好上課,只得視而不見、麻木忍耐、期盼趕快學期結束。
我不知道其他科目如何,但我教授的課目是社會普遍認知下最不可荒廢、最需要具備的語文能力科目。礙於還是有進度壓力,再加上還得顧及指考的同學,我們的課程還是得以考試為導向,無法針對那些上了大學的同學做一些活化課程。儘管如此,我還是盡可能苦口婆心誘勸所有同學把握好現有的資源,好好打穩自學的基礎與態度,即便在高中學習的內容忘記了,但日後憑藉老師替同學們奠定的學習基本能力,還是可以自學成功。但好說歹說,上課態度依舊沒有起色。
看這三篇小文,主題各不同,其實都是到了一定年紀的人才能感受到的深切感受
I concu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