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 最遙遠的距離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明明知道自己該離開你卻又無能為力。
— 迴紋針

Dear 小雲，

妳好嗎？隔著一陣子再讀著妳的信，信裡語氣平靜，好像是在講別人的遭遇一樣。

妳說到妳搬家了。自己一個人找搬家公司，一個人把一箱箱的雜物打開整理。妳的小套房有一扇明亮的落地窗，可以讓妳常常打開讓風吹進來，只可惜遠遠面對的是車來車往的高架橋，關上了窗還隱約地聽見嘈雜的聲音。妳還說妳愛上了辦公室裡的主管，人長的帥，身材也棒，只是他是個結了婚的男人。基於這樣的理由，妳不怪他什麼事情都不能來幫妳；忍氣吞聲地，妳得自己打理一切。妳也不怪他每次來只為了偷點肉體上的親密歡愉，甚至，妳必須忍受親熱之後，男人揪著褲頭，慌張地跑到陽台去接老婆打來查勤的電話，聽他找藉口、輕聲細語地安撫她。妳跟我說，這對妳是個最不堪的片刻。這男人口口聲聲說愛妳，想把妳留在身邊好久好久，卻總是不肯對原配揭露他對她早已沒有感情的事實（這句是真心話嗎？）。妳明明知道，這個男人把自己的需要看的最重，妳不過就是他正餐後的點心；妳再清楚不過妳不可能跟這個男人廝守一輩子。然後，妳又想起兩人在做愛時相擁達到高潮的合一默契，再也沒有人能代替他了吧？妳想到他望著妳那種傻笑的眼神，好像真的會把妳當作相守到 80 歲的伴侶。還有他總在妳發了脾氣之後，向妳賠罪，嘟著嘴巴說會改進的誠意。妳痛苦地灌著酒，因為妳明明痛恨這種兩邊都討好的爛好人行徑，卻又無法痛下決心離開他。

人們傳頌著這樣叫人心碎的愛情真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但小雲，妳的故事，還有千千萬萬個男人女人的故事，卻不是這樣的告訴我的。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明明知道自己該離開了，卻又萬般割捨不下。那種渴望追求心靈獨立與自由的目標，像是千萬里外般地遙遠不可及。

我親愛的朋友啊！其實妳是個非常傑出的女人！妳擁有好的外表，好的教養，追求者眾。妳的個性體貼善良卻又不失自己的原則個性，在工作上更能獨當一面，非常清楚自己要追求的是什麼。雖然偶爾糊塗過日，惹了些小麻煩，但這不影響妳確確實實是個條件很好的女人的事實。在我看來，妳缺少的不過就是獨立的勇氣。妳以為妳沒法離開他過單身生活、妳以為沒辦法自己一個人出遠門旅行，妳以為沒辦法…。但事實上，這些「以為沒辦法」都不過是妳心底的雜音，就像妳住的套房一樣，外頭車震隆隆，掩蓋本應該聽到的悅耳海潮聲、風吹過林子的沙沙作響，孩童天真的嬉鬧、以及那條靜好夜裡才能體會到的「銀河」的聲音。

聽到了嗎？它們呼喚著妳，妳要勇敢地克服擺脫心裡的恐懼，去拉近那自己跟自己之間那個最遙遠的距離。妳以為自己懼高，就非要自己登上教堂的塔頂這樣才能觀賞這城市的美麗。妳不敢一個人旅行，說什麼也要讓自己完成這個壯舉。妳沒法離開這個男人，那得逼自己拿出清明智慧為這樁戀情結個好聚好散的果實。

小雲，希望這時候妳收到我的信時，已經克服了與心靈自由之間的遙遠距離。不管有沒有遇到願意相守一生的男人，都要很有自信。至少還有我在這裡，不是麼？

祝妳幸福！

迴紋針

（以下有雷，不想看的就請跳過）

這些文字是在電影《最遙遠的距離》後寫下的，小雲就是電影裡桂綸鎂飾演的角色，情節也多少交代了一些在這封信裡。而自己又把曾經收到過各位朋友的來信留言，提到的自己的故事，加油添醋了進去。

我不擅長寫什麼電影評論，也不喜歡寫。我看電影（尤其是劇情片）一向只看這部電影對我有什麼啟發與意義，鮮少去追究哪裡不合邏輯或者結構鬆散的毛病。要說《最遙遠的距離》對我有什麼啟示，大概就是重新定義「最遙遠的距離」了吧？電影裡的三個人，心裡都被另外一個人綁著。小雲無法離開那個不是真愛她的男主管；小湯一台車凸過全台灣錄下各地的聲音，譜了另一首福爾摩沙「練習曲」，原因是放不下與那個跟他分手的女友兩人先前的約定。那個長的略像黃秋生的心理醫生，阿才，隱約也看得出來心裡還惦著前妻（雖然後來知道，林靖傑是為了紀念一位藝術家陳明才，才有阿才這個角色）。還有劇中那位心理醫師的病人，無法面對自己的男人，居然可以以同樣的熱情、同樣的「折來折去的姿勢」跟另一個女人做愛。每個人，在電影裡，愛了別人，卻捆了自己，把自己囚禁在不自由的心牢中，想逃卻又逃不了。窗外有藍天卻又只能伸手探觸無法自在呼吸，求之不得，才是最遙遠的距離。

還好，桂綸鎂 / 小雲聽到了那個從遠方傳來呼喊的聲音，勇敢地出走小套房，離開了那個想左右逢源的爛好人。小湯的結局沒有交代，不過劇末看起來是跟小雲不期而遇（觀眾便可以浪漫地想像兩個帥哥美女終究得以在一起）。心理醫師穿上潛水服，像個瘋子似的在公路上游走，也象徵藝術家走向大海了結了自己的生命。每個人好像各得其所，為自己找著了出口。

然而，人生不是電影。被圈在自己跟自己的距離裡的人很多，走不出來的更是不少。怎樣放下執著，撇開心底的雜音，真正面對並且努力達到目標，這難題，還得自己來解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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