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旅] 同舟共濟：挪威Geiranger峽灣行程突搥記（小故事、文長）

自己計畫旅行可能會有很多不可預測的突發事件，但反過來說，大多事情只要事先妥善計畫，通常就會在自己的預料當中。這次北歐行，大部分的規劃我都是自己來，唯一預訂的固定行程就是參加「挪威縮影」（Norway in a Nutshell）加上世界文化遺產 Geiranger 峽灣行程。

這個行程就是透過「挪威縮影」的網站訂的，一共四天三夜，其中前三天都是 Geiranger 峽灣行程，最後一天才是一般人常去的「挪威縮影」，價錢不便宜，不包括一晚在船上住宿的價格就要 5100 挪威幣（約合台幣 25000，2012.6匯率）。照我對 local tour 的印象，原以為這樣的行程會有專職的櫃檯或者人員負責引導或者解答問題。然而事實上並非如此，這個網站其實充其量只不過是幫旅客把行程時間都排好，然後跟各個鐵路、巴士公司代訂交通票券而已，並不是一個「團體」的 local tour。參加的人基本上還是散客，得抓好時間跟著「挪威縮影」事前 email 來的行程去趕火車趕巴士。所以我一開始還有點手忙腳亂，後來一旦認知到這個事實後，就沒問題了。

先把行程列出如下：

Day 1

Departure from		Arrival to
07:37	Oslo	12:07	Dombås – The Dovrebanen Railway
12:12	Dombås	13:49	Åndalsnes – The Rauma Railway
14:00	Åndalsnes	16:10	Ålesund – Bus

Day 2 （這天禮拜六）

Departure from		Arrival to
09:30	Ålesund	13:30	Hurtigruten cruise –Hurtigruten cruise
13:30	Hurtigruten cruise	13:35	Geiranger –
18:00	Geiranger	21:10	Ålesund – Bus Geiranger – Ålesund

就是紅字這裡出問題

Day 3

Departure from		Arrival to
00:45	Ålesund	14:30	Bergen – The Hurtigruten Costal Voyage

Day 4  (Norway in a Nutshell)

Departure from		Arrival to
08:40	Bergen	09:55	Voss – The Bergen Railway
10:00	Voss	11:10	Gudvangen – Bus
11:30	Gudvangen	13:40	Flåm – Fjord cruise
16:05	Flåm	17:03	Myrdal – The Flam Railway
17:50	Myrdal	22:36	Oslo – The Bergen Railway

行程一切都進行地非常順利，直到第二天到了 Geiranger 後。

Geiranger 是 Geiranger 峽灣盡頭的小鎮，鎮上除了健行步道比較精采外，其他並沒有什麼特殊、可看性高的景點，因此按照上述行程，要在這裡待三、四個小時似乎有點久。不過既來之則安之，隨意走了一下照了幾張相，還到 tourist information 確認傍晚六點巴士上車處，我還是找了間 cafe 坐下來，讀我帶來的小說，也寫了明信片給自己。

五點多鐘的時候，店裡客人變多，我也不好意思再霸佔人家的好位子，所以就離開咖啡館，到站牌對面紀念品店椅子坐下，繼續讀我的小說。但是我一邊讀，一邊心猿意馬地望著車站那裏，想說如果巴士來了，就可以先上車。我看到一位也是跟自己一樣搭船來 Geiranger 看起來也是要回 Alesund 的男士去車站那裏問一位巴士司機，不過他最後也朝我這裡走來然後買了一份炸薯條開始吃了起來，猜想也是因為巴士還沒來的緣故所以想消磨時間。接著，我看到一對在峽灣遊船上就坐在我旁邊的一對看起來像父女的旅客，也去車站那裏。「原來他們也是要回 Alesund 的。這樣不錯，至少我有幾個伴。」

這時候，對面的情況好像不太對勁。父女檔跟一位司機討論的非常久，我看了趕緊也拎了行李湊上去聽聽他們在說什麼。來歐洲這麼多次，心裡也知道禮拜六、日很多商店或者交通班次時間通常會不同，有了不太好的預感。果不其然，只聽到司機斬釘截鐵地說：

There’s no possibility that there’s bus running at 6 p.m. on Saturday.

這裡的人英語程度好的真的沒話說，連司機巴士講英文都流利到嚇人的地步。不過現在不是讚嘆人家英文的時候。

“What do you mean by no bus at 6 p.m. on Saturday?”  我剛剛明明去 tourist information 確定了啊！

這時候薯條大哥也拎著行李捧著沒吃幾口的薯條衝過來，大家都是按照行程上說的，要搭 6 點的巴士回 Alesund，然後父女檔跟我打算在午夜登上 Hurtigruten 高速船隔天到 Bergen 去，薯條大哥則是隔天晚上要搭飛機去斯德哥爾摩，大家的行程都延誤不得。

司機大哥開始幫我們打手機聯絡公司，想問看看這是怎麼回事，不過他也請我們回去 tourist information 問看看我們還能有什麼方法可以回 Alesund。

旅客中心掌櫃的是一個年輕男生，他說這種情形已經發生幾個禮拜了，他們也通知 Norway in a Nutshell 公司禮拜六的巴士班次安排是有問題的，但是 Norway in a Nutshell 一直沒處理，還是跟禮拜六的旅客講要搭 6 點這班巴士。他建議我們自費叫計程車，轉搭渡輪到對面，到某個還有巴士班次到 Alesund 的小鎮。但是，這樣的時間安排非常緊湊，只要有一段時間沒拿捏好，就會錯過下一個交通接駁，那就完蛋了。

在歐洲坐計程車我不是沒有經驗，非常非常貴，但是相比之下，錢能夠解決的事情都是小事。

旅客中心幫我們叫了計程車，並且要我們出來在路邊等。這時候，剛剛的巴士司機大哥走過來跟我們提了一個提議。他要發車到另一個小鎮，姑且稱作為 A 吧！途中會經過 E 小鎮，我們在 E 小鎮下車，然後搭計程車到 S 小鎮，那裡每個小時都有車可以回到 Alesund。這樣的行程至少時間上不會那麼緊迫，而且能夠確保我們一定會回到 Alesund。

我這時候體會到什麼叫做「同一條船上」We’re on the same boat.

一行四人上了車，司機大哥一面開著這台大巴士過了幾個比北宜公路九彎十八拐的髮夾彎還要陡峭的公路，一面拿者手機聯絡巴士公司，然後跟我們討論我們可以有的幾個方案，其中一個就是剛剛他提議的，甚至還幫我們打電話叫計程車，確定價錢大概在 1000 挪威克朗（台幣近5000）。”That’s your only chance!” 他一再強調。「1000克朗大家分一分其實不會太貴，而且以後還可以跟朋友說這個故事說一輩子，非常值得」薯條大哥苦中作樂笑著說。這是事實，如果太完美的旅行，日後回想起來就會少了趣味。就好比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我第一次自助旅行時，旅伴在德國海德堡跟超市員工吵架，回到旅館吃了超市買的烤雞，隔天兩人就拉肚子，我還忍不住，在山上俾斯麥銅像附近在林子裡就地解決了。

同舟共濟的四個人開始彼此介紹自己。看起來很像電影<三個傻瓜>裡頭那個喜愛攝影的傻瓜之一，大概是因為看起來帶點南亞人種的長相，讓我一直覺得他應該是個數學家或者科學家之類的，沒想到也差不多，他現在在紐約是個財務分析師。至於那對父女檔其實是叔姪，叔叔 Paul 來自奧勒岡州波特蘭市，姪女 Heather 則是來自加拿大多倫多。問他們怎麼回事，原來是因為叔叔二十年前因為工作的緣故，從加拿大搬到奧勒岡州。現在叔叔已經退休了，而姪女大學唸的地理，研究所則是轉念國際發展，剛畢業，所以趁工作前跟叔叔一起出來旅行，而這也是他們第一次到這麼遠的地方旅行。

我們抓著地圖，聽司機大哥的指示，把這些小鎮通通標出來，不論路上多少的峽灣美景我們都已無心欣賞。車子開了半個多小時，來到一個渡口。這裡是個連車輛都有專屬的渡輪的渡口。只見一台一台車很有秩序地駛進渡輪裡，包括我們的巴士在內。這時候司機走向我們說想把我們的車票照相照下來，讓他回去可以跟老闆交代，就不跟我們收票，讓後面那一段的巴士司機去收就好。我們都好感激這個司機，問了他的名字，叫做 Robert，而我也幫他照了張相。

巴士下了渡輪，我們也該下車。沒想到路邊已經有一台計程車在等著，但是也還有一台與巴士同公司（ fjord1）的小巴士在等著我們。當我們還不知道該上哪一台車時，巴士司機對我們招手並且說 Just hop on! 而 Robert 司機大哥也連忙跟計程車司機解釋。我們一行人上了小巴後，小巴發動，接著跟 Robert 的大巴士分道揚鑣。這才忘記，我們忘了再好好謝謝 Robert。一期一會。

每次一個人出來旅行，我都會一直想到一個不變的事實：一個人旅行從來就不是真正一個人。我們會問路，就連氣喘吁吁騎著腳踏車上坡的大娘都會停下來耐心解答問題；搭巴士，巴士司機會好心讓我們在離旅館最近的路口下車，甚至還下車進一步指點我們怎麼走到旅館比較快；在旅館 check in，櫃檯的接待人員把程序辦完後還會笑笑地補上一句 If you have any questions, just feel free to ask.   這次遇到這樣的事情，連同巴士司機在內，我們同行的這一群人，也互相分享了彼此生命的一小小塊拼圖，日後也往往不會再相見。想到這種格外稀少的緣份，便覺得感動莫名。

很驚訝地是，小巴士把我們一行人一路直接載回 Alesund，甚至還比原來要搭的那班從未出現的六點巴士早了半小時到。站在 Alesund 巴士站牌旁，我們四個笑說 It’s been a long day! 然後找間餐廳吃點東西喝點酒，大家彼此聊著旅行的趣事。

「沒有這些伴侶大家一起合作為自己爭取權益，就我一個人的話我會怎麼辦呢？」我在心中問過自己不下十次。我想最糟的情況就是我想辦法捨棄晚上從 Alesund 到 Bergen 的過夜渡輪，想辦法搭車到 Bergen ，然後參加最後一天的 Norway in a Nutshell 行程？也或者…？

Paul 這時說 If it were not for this, we wouldn’t have found you. 我心裡也是這麼想的。